痛,头痛,偏头痛。
记不清它是第几次造访了,作为一个和曹操一样资深的偏头痛患者,我已经单方面和它产生了默契。在头痛的前两天,我的身体就有一种莫可名状但准确笃定的感觉,我能预感到它的到来。
追溯偏头痛的源头,要到读初二那年;那得是快20年前的事了。许是学习压力渐大,我开始时不时头痛。开始时痛感不甚明显,扛一扛就过去了。我总以为适度的痛楚能让人保持清醒,因而很乐意接受这样的挑战。时间长了才发现头痛已经不只是一种考验了,它成了严重的干扰甚至是威胁。抵不住了,跟家里汇报了这个情况。医院,回来后吃了一篮子的药,昏天暗地睡了整整一个暑假。两个月来,无休无止地睡,有一天傍晚母亲喊我起来吃饭,我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挤牙膏刷牙——我以为当时是早上。头痛毫无疑问地消失了,但意识似乎有些混乱了。后来研究了一下,原来医生给我开的全是抗抑郁的药。
好景不长,药物的防御墙很快重新被铺天盖地的疼痛摧毁了。上了高中,压力有增无减。医院了,昂贵的药价与不高明的医院产生了怀疑。当时有个舍友家里是开诊所的,刚好她与我一样也有偏头痛的毛病,在她的启发下,我也开始吞服白色的药片,阿司匹林。我深刻地认识到,一片阿司匹林远比一篮抗抑郁药有效。她还告诉我,偏头痛有两种,血管性的和神经性的。我第一次觉出医学的神圣,为了这个偏头痛,我还专门进过图书馆,也斥巨资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关于亚健康的书,翻遍书页,把查来的饮食禁忌虔诚地超在笔记本上——咖啡、螃蟹、公鸡等等都是不能碰到。那些天我还常常思考,烧好的鸡肉,怎样辨别到底是公鸡的还是母鸡的?百思不得其解,差点要找只鸡亲口问个清楚了。
考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大学之后,我以为从此可以与偏头痛永别了。后来才知道,痛觉是残忍无情的,它不会怜悯任何人,它丝毫不考虑它正虐待的生命有多么贫穷、无助、忙碌、脆弱。反抗,只能是短暂的,也是无效的。
偏头痛发作时是异常难受的。有时只是左边或右边的太阳穴跳痛(若是右侧痛,往往是休息不足或疲劳导致的,睡一个觉便能解决问题;右侧太阳穴疼痛时,还有一种微微的欣快感),更多的时候蔓延至半个额头,甚至扩散到半个脸颊。痛的形式也是很丰富的,胀痛、刺痛、压迫性的痛,最难忍的便是锯齿线的痛。当然,所有的是持续性的痛。其时,脑中满满当当的,无法辨清是在现实中还是梦境中。另外,眼睛也无法自如地向上抬起。头部只能保持绝对静止,稍一动,痛感便千*万马奔将而来。至于忍痛走路,那是需要毅力的。如果还要倔强地奔跑,那还不如将自己送上刑场。
它还不是单纯的痛,来袭时,食欲丧失,心神不宁,脾气暴躁,人也变得消极无望。暑假听了一段时间的“贤二说佛法”节目,谈到病痛,法师说,当你痛难自持时,不妨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痛感上,用你的所有力量去感受它。我听了,觉得很神奇,决定试试。然而,我用尽全身真气,换来的是头晕目眩之后摧断心肝的呕吐。从此算是领教了佛法的奥妙,那不是凡人可以轻易悟透的。
看过一段视频,关于非洲土著如何治疗头痛的。请一个类似跳大神的和一个医师助理来,一面拍鼓,一面拿好像板砖一样的硬块往脑门上砸;如此反复几次,患者表示头不疼了。一向追求真理的我对着异国疗法保持了谨慎的怀疑。
问过经验丰富的医生,医生表示,偏头痛的成因至今无法尽知;也没有一劳永逸的根治办法,只能以健康的生活方式来尽量避免诱发,或者定时服用预防药物。医学的发展从未止步,然而偏头痛、口腔溃疡和感冒等常见的“小”毛病,却还是没有药物可用以痊愈。
布洛芬就这样成了我的恩人。同样是白色的片剂,不过变了形状,椭圆形,入口少了苦感;此后也服用过胶囊和咀嚼片,功效同样卓绝。半个小时之内,它把我从地狱重新解救到了人间。从此我知道,幸福是一个相对的概念。生病之时,健康便是最辉煌的天堂。
不少朋友劝我少吃止痛药,担心副作用。我查过资料,对非甾体类的止痛药不必谈虎色变;而且要是把铺天盖地的痛感和一颗药的副作用放到天平上称量,结果不言自明。
我曾无数次地跟自己的灵*做过交易,如果祛除了肉体的痛,我宁愿减少若干年的寿命。但其实,我很知道如果失却了感知痛苦的能力,就意味着死之将至。现在,我开始正视痛苦的价值,开始感恩痛苦。痛苦严肃地告诉我珍惜的意义。痛让人生充满劳苦烦愁的同时让沉淀了生命的重量。痛让我理解了等待与期待的价值。痛真切地提醒我们,我们是如此真实地存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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