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管神经性头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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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3/10 22:42:00
月色汹涌(外一篇)文/李明芳弓车荐语唯挖掘得深,才能将思想和哲理埋在灵*深处,才能当灵感闪光时引爆文字,给思想的太空平添一个或多个新星,丰富人类的文化领域。低调而内敛的作家李明芳,对生活这一无法捉摸的谜,用深邃而丰厚、老道到几乎无懈可击的文字,做了四维甚至六维的整理和诠释,让我看到了平常文字下看不到的谜底,尽管这谜底无法说出,只能意会,或者只可在仰视中,欣赏到文字的绚烂烟花遍布思维的空间。这两篇文章,一是对女性生理期的梳理和天问,一是对阅读在建构人生中的作用所进行的探讨和体悟,均是写在她骨头上却能让读者感受到或疼或酸或甜或麻的文字,这文字,不是用笔写的,是用利刃刻的。——弓车月色汹涌(外一篇)李明芳一

站在海边,燕儿岛初冬的风有些冷冽,天空中星辰闪耀,就像悬挂了满天的宝石。远处是星星点点的灯光,在苍茫的大海上,间或有轮船在远处行驶,闪烁着隐约的轮廓。除了潮水,世界沉静,包括天空、星星和月亮。潮水涌上来,啪啪啪拍打着海岸,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,一遍遍冲刷着沙滩,潮水赶过来,又退回去,仿佛在诉说着什么,依然那么神秘,那么浩荡不息,那么庄严。附近是黑魆魆的礁石和柔软的沙滩,我想起孟姜女哭长城故事中最后大海里升起的两块礁石,疑心脚下也踩着无数女子幻化成的礁石,因此脚不敢沉实地踩下去。

沿着海岸线走,半轮月亮也跟着我走,本想在海边再散会儿步,能迟一点回去,然而我已经感觉到体下的潮汐,粘腻地附着在衣服上,这让我感到紧张乃至于羞惭,心情瞬间崩塌。暗夜里谁也看不见我,我却裹紧了大衣,裹紧了这具皮囊的难堪。这种羞于言说的经历,即便有充分的心理准备,还是有不期而至的时候,迎接这种不堪似乎是女人的宿命。月有盈亏,潮有朝夕,疾病可以痊愈,而入月却是无法解开的偈,一个美好的诅咒。多年来,我储存了许多这样的时刻,犹如初潮时的慌乱,我想忘记,却无法卷起浪花彻底淹没,也不能让记忆的雪山崩溃覆盖住那一抹腥红。

十三岁的春日,正是少女无知,一切都那么明媚,体育课上的奔跑跳跃让人轻松快乐,呼朋唤友,兴趣盎然。队列集合时,我忽然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什么液体在往下淌,还没来得及去洗手间,就看见身边若干双鄙夷的眼睛,指指点点,似乎还听到了一声嘲讽的口哨。我抬手摸了裤子,手上沾了污血。在众人的眼光下我跌跌撞撞跑出了队伍,冲向了洗手间。更难堪的是,我在恐惧中挨到下课铃响,同桌为我带来的是一块不太干净的手帕,我用脏手帕使劲擦裤子上的血迹,却让那血迹变得更脏。我躲在同桌后面被掩护着回家,更换了干净的衣衫。

母亲教给我如何使用一种叫做“月布”的东西,垫上折叠好的卫生纸,方便及时更换。由于心理高度紧张,很怕弄的床单上到处都是,半夜时时在噩梦中惊醒。回忆起来,我的初潮像是一部阴暗的电影,在一片暗黑中一抹惨红。我没有像山口百惠那样吃到家人特意做的红米饭,她的自传《苍茫时刻》中写到,日本家庭有庆祝女孩成人吃红米饭的风俗,那是一种成长仪式。我的成长仪式是不久后学校为我们女生上了一节集体生理卫生课,当我们女同学回到教室时,面对男同学的目光,仍然是窘迫不已,原来我一个人的困境,居然是一个群体不得不迎接的必然。

入月相伴洗裙裾,《皇帝内经》中说,“月事以时下,谓天癸也”,月亮对地球潮汐发生影响,地球生命系统发生节律运动,女性基于水的生命体液同样也在“涨落”,这不过是一个系统中节律运动的缩影罢了。至此,我似乎应该坦然接受月亮对女孩子的“宠爱”,却有些不解,男孩子可以幸运地躲过月亮的节律运动,为什么连太阳也不去干扰他们的生活?这世界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。

一个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自己的女性特征,我似乎敢肯定地说不是初潮,那只不过是慌乱的开始。有几次,我在学校厕所里看见女孩子躲在厕所里纠结,赶紧递出我随包带的卫生用品,嘱咐一句,“这是生理自然现象,每个女孩子都会面对的,别紧张”。然后快速离开,只希望她们不要尴尬太久,不必在我面前长时间暴露生命中第一次不堪。月事在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出现在女孩生命里,却要她独立做出反应,这命题的确有点难。在古老的中国传统中,月经和死亡都是人们难以启齿的话题,很少有母亲在女孩未来月事之前告诉孩子,让孩子产生对这一生命现象的正确认知,在某种意义上,少女宁愿选择逃避,也不愿正面直视这样的窘迫不安。正像女性的第一次性体验极端重要一样,女性的初潮体验也将投影到她的一生。

月经像一只养不熟的猫,它任性之极,想来就来,想不走就不走。有时逢到高考、运动会、上台演出、公益活动、旅游出差,甚至结婚洞房之夜,都莫名奇妙地出现。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,越是情绪不好,越是心情波动大的时候,简直是防不胜防,左冲右躲都会中枪。*训需要避开它,拔牙需要避开它,做手术需要避开它,游泳需要避开它,竞技比赛需要避开它,一切剧烈运动都要避开它。最让人讨厌的是吃个冰淇淋、打个耳洞需要避开它,喝咖啡、喝酒、喝浓茶、吃个海鲜都需要避开它,连夏天穿个裙子想美美的都有点困难……当遇到这一大堆的障碍,想要女性不长*褐斑再貌美如花,带娃赚钱养家,实在有点强人所难。

波伏娃有一句经典的论断:“从青春期到绝经期,女人成了戏剧表演的场所。”而男人则说,女人不爱讲理,跟女人没什么道理可讲。我说,错!跟经期中的女人讲道理本身就属于不讲理。女性的腹部是虚弱的,由此导致的生理疼痛反应无奇不有,从小腹到后背的腰酸背痛,从神经到大脑的支配紊乱,有些女孩还有神经性头痛、牙痛、不自觉地皱眉、手脚无力、痉挛、听力障碍、月经性哮喘等症状,男人这时跟女性讲理,本身就是无理取闹,可以放到“拖出去斩了”系列。

女人身上有两朵花,一朵开在发髻,一朵开在耻部。女性的私密之处被称为耻部,足可以说明世界看待女性的视角。这最初的羞耻就来源于女性的受难,女性的生命像一条流动的河,这河流从上游便承载了繁衍下一代的宿命,为了让最好的基因传递下去,便通过异常坚韧地排出血污的方式清洁自身,这种肌体自我清洁的功能却成了污秽的象征。甚至连女性自身都并不清楚,自惭形秽,谈到月事便感到不雅,顿时走进了语言禁区。因为这种羞惭,甚至古代女子不能用言语去表述此事。据《三余赘笔》一书记载,在汉代便已有了女子入月时“以丹注面目”,后妃宫女们在来潮时往往会在手上戴一枚金戒指,作为戒除性行为的警示标志,以此提醒帝王在此期间不可同房。所以,金戒指也被称为“经戒指”。无论是用红笔在面目上做标注,还是戴一枚戒指作为暗示,月事不能说,犹抱琵琶半遮面,仿佛一说就戳破了羞耻的面纱。

月事还有多种别名,东汉许慎在《说文解字》中有“姅”字,注释为“妇人污也”,即指月经流出的经血,因此月经被称为“姅变”;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提到妇女“其血上应太阴(月亮),下应海潮。月有盈亏,潮有朝夕,月事一月一行,与之相符,故谓之月水、月信、月经。经者,常候也。”此外,古代还有很多代名词,例如红潮、天葵、月露、红铅、入月、桃花葵水等,而现代人叫月经为“大姨妈、来事、例假、来红、中奖、倒霉、身上来了、生理期、好朋友”,古人今人皆避之而用婉辞,恰是因为心理禁忌。国际妇女健康联盟曾经收集了九万多个样本,据统计全世界各种语言加起来,目前和月经有关的婉辞达到五千多个。英语里面有婉辞“AuntFlow”,与我们的“大姨妈”称呼类似,取的是来了重要的亲戚,需要好好照顾的意思,不过这个亲戚有点麻烦罢了;盎格鲁撒克逊人则称月经是“祸根”;西方国家还有些指代此事的婉辞,例如“SharkWeek”,意思是“鲨鱼周”,形容一周来潮的时间像鲨鱼一样凶猛,很是形象。

我听到有关月经最好的婉辞是“Mothernature”,意为“自然母亲”。这种称呼是最平和、最具有情怀的称呼,更主要的是这个词汇后面所包含的深深的善意。月经是自然的恩赐,是母性生命之河,奔流之后,才带来生命、希望,才有一个美好的世界。

三让我痛楚的,是此时此地此事此身。在一个公共厕所里,我见到一个满脸风霜的妇女,破衣烂衫,头发打结成了一撮一撮的,她在隔壁轻轻唤我,“妹子,带没带纸,我来那个了……”。

我隔着木板递过去一片卫生巾。

她有点不好意思,龇牙笑着说,“给我点纸就行,不用这么好的东西,我平时都用捡到的破棉套子,洗洗晾晾,再不行,就烧草木灰用……”。

我惊讶了,她说话快,我听不太清楚,忍不住追问,“那容易沾上细菌呀,不能买点卫生纸吗?”

“哪有那闲钱啊,我养活自己就不错啦,不干不净用了没病。今天多亏你啊,妹子,你是好人,不嫌弃我。”她还是龇牙笑着,那笑疯疯癫癫,有点让人心疼。

她蹬着拾荒的破旧三轮车快速骑远了,我想把包里剩下的两片卫生巾送给她,却追不上了,喊她一声,她远远地转了一下头,却没有停下来。我来不及问她的经历,刚刚说话的时候,已经感觉她精神不太正常,语速快到像高铁行驶,眼睛有点发直,从她身上的灰垢来看似乎已经流浪很久了。

我不知道该如何救助一个这样贫困的女人,哪怕是一包卫生用品,似乎也显得有点奢侈。这个世界上,还有多少这样的女人?女性卫生用品是女人生命质量的保障,我忽然想到,以后再做公益,不需要捐钱、捐衣物,也许我该找到那些在角落里需要呵护的女人,送上女性急需的卫生用品,才是真正帮助她们,也才能消减掉我同样作为女性内心的不安。

记得曾在一份资料里看到过,原始社会的女性常常使用干草、树叶、羽毛、动物皮毛、草木灰、棉花做卫生用品;沿海地区的女人使用自然海绵作为卫生用品,自然海绵是一种生活在海里的原生动物,没有神经系统,细胞组织疏松,死后干燥的尸体可以大量吸水,因此自古便被用作有效的吸水工具使用,也成为古代妇女经期的卫生用品;古埃及女性用亚麻布处理月事;古希腊时期女数学家希帕提亚貌美,传说为拒绝爱慕者的围追堵截,她就把月事的布条扔在追求者面前,让他们望而却步。英语里有一句俚语叫“ontherag”,就是“在破布上”,意思是女人处于经期;在我国明清时期《金瓶梅》中已有描述使用“夹布子”,后来女性开始使用棉布、月经带等用品,发展到现代社会则有了卫生巾、卫生棉条、卫生杯等几种常见的用品。

想想吧,我遇到的这位拾荒的女人,还生活在“原始时代”中,破棉絮、草木灰居然是常用的“卫生用品”,尽管她可能是文明遗忘在角落里的个例,却让我此刻感到遍布全身的荒凉,仿佛回到了古老的原始森林。那时候,母系氏族时代的女性也是这样活着吗?是什么力量让她们顽强地活下来?

女性学家波伏娃曾说,“身体即使不是一个物,也是一种处境,女人的身体是她在世界上的处境的主要因素之一”,面对这处境,我很想看到人类更多的慈悲。

万物纠缠,生命里的潮汐就像身体里的摇篮,筑起,又把它毁掉,等待下一次冲刷。在梦境里,我看到自己一次次受孕,醒来其实不过是又一次次潮汐冲刷前的错觉。慢慢地,才知道,原来那等待也是希望之一种。这么多年,我按照国家的规定只孕育了一个孩子,像任何一个曾经被剥夺二胎生育权的女人一样,这一生却仍要在一次次每月起伏不定的潮汐中挣扎,很多次幻想永远告别涨潮的时刻,却还未如愿。结束涨潮,也许就告别了生育意义上的女性身份。那一天,如果真的到来,我会真的轻松了吗?还是会在迷惑中再度茫然?我像打进自己内部的敌人,潜伏在自己的意识深处,从未将这份心意暴露于人前。

而那些自己放弃了生育的女人们呢,那些杰出的女性,特雷莎修女、南丁格尔、波伏娃、狄金森,甚至还有伍尔夫、莎乐美,她们怎么面对身体里叫嚣着的小兽?是无奈地坚韧,还是无比地强大?

我还记得在参观重庆渣滓洞集中营时,看到铁窗外倾斜的夕阳,江姐和那些被关在里面的女性们,在逼仄的空间里望向窗外的天空,当她们用*草纸和旧布解决女性生理期的困境时,可曾想到的是女性的“我”?

现代社会中那些草原上的女人呢?在马背上放牧,在羊群里劳作,疲惫时躺在雪地里也是享受,是否能回到温暖的帐篷里安心休憩一下;那些大山深处的女人呢?山路十八弯,背负竹篓上山采拾菌子、采拾山果,逢上采茶季节无数次弯下自己的腰,无数次抬起;那些城市街头经营小吃的女摊主,深夜里还在为人做麻辣烫、煮混沌,甚至来不及上一次厕所;那些工作在IT行业,出入高楼大厦的现代女性,每天在电脑前工作十几个小时,即便是经期盆腔充血不能久坐也离不开岗位,像是被钉在了一地;那些城市的暗影里抹着红色唇彩,无奈谋生招揽男性客人的工作者,一次月事对她们而言就是一个短暂的假期;那些背着硕大帆布袋子外出打工的妇女,一次次月事,就是她们迁徙打工进程中的一次次求人照看行李的尴尬。

试图一遍遍追问似乎毫无意义,对于大多说女性来说,顺其自然,该来的就来,无需杞人忧天。我恍惚中想到,未经省查的人生没有价值,月事自有女性就一直存在,应该有很多人曾经为之困扰,说不定有人已经像我一样杞人忧天过了,知道天塌不下来,不必庸人自扰,那我就先查查有关的文献罢。

很有意思,中国的历史中能查到的有关于此的文字并不多,倒是中医们留下了不少文字,《*帝内经》、《金匮要略》、《医宗金鉴》、《傅青主女科》等书中的记载,皆是将之作为病症分析的。而能进入诗人视野的也极为少见,唐朝诗人王建写过一首《宫词》诗:“御池水色春来好,处处分流白玉渠。密奏君王知入月,唤人相伴洗裙裾。”中国女性踉跄行走了几千年,居然没有一本专著来客观地审视、观照这一现象,颇有些奇怪。我把目光投向国外,能查到的资料也是了了无几,最值得珍视的是女性学家波伏瓦的著作《第二性》,其中“女性的形成”一章里,用近十页文字描述了少女月经的现象,这是最系统最深入的有关女性月经的文字了。她客观记录了这种现象,并举了一些实例,收集了少女对月经的描述。略有遗憾的是,她的重点在于女性性心理方面的分析,尽管如此,我们仍然要感谢她在人类女性学史上留下的重要痕迹,不至于让女性生命中重要的一段落入可怜的文字空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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